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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被粘成一团的头发盖住的眼睛聚焦了好一会儿，才对上了秦砚的视线。小腿上似乎在之前的奔逃中，变得更加严重，从中流出的血液带上了一丝不新鲜一般的青黑。
“什……么？”像是没能听明白秦砚刚才的问题一样，神情呆滞的女教师好半晌才张开口，从喉咙里发出沙哑而迟缓的声音。
秦砚也不着急，只是走到她的面前蹲下，伸手拂开她黏在脸上的发丝，小心地抹去她脸上沾着的、不知道是属于谁的血迹。
“你的名字？”然后他才收回手，略微弯了弯眸子，温和地发问。
“张……静娴。”下意识地给出了回答，张静娴看起来还是有些呆愣。
于是秦砚的语气变得更加轻柔，就仿佛从薄纱一般的云雾间漏下的阳光，舒缓柔软得令人沉溺：“职业呢？”
“老、老师……”稍微回过神来，张静娴的回答变得流畅了一点。
无法理解眼前状况的几个学生蜷成一团，想要借着两人说话的时间从这个地方逃离，但其中的一个人才只动了一下，那些潜藏在黑暗当中的生物，就毫不留情地扯开了他的胸膛——是那种会疼到崩溃，却又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伤。
被温热的血泼了一身的几个人再不敢动弹一下，发着抖连话都说不出来。而连看都懒得往那边看上一眼的祝游方，更是不可能理会他们微弱的求助，侧过头看着秦砚的样子，像是在看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又像是在欣赏一出有趣的戏剧，带着满载的欢欣与兴趣。
“哪个学校的老师？”秦砚又问。
然而，张静娴却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好半天都没有给出回答。
“那么，”秦砚见状，也没有在这个方向继续深入，转而问起了其他的事情，“今天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郊游……”无比柔缓的声音与态度让张静娴逐渐放松下来，看着秦砚的双眼中，也回复了少许光彩，“下个学期就要高三了……老师说，最后放松一下……”
察觉到了对方话语中某个微妙的用词，秦砚继续问了下去：“然后呢？”
“你和学校里的其他人一起坐上了车，挑了自己喜欢的位置坐下来……”仿佛亲眼见到了那个画面一样，进行着细致的描述，秦砚轻声笑了一下，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问题，“……然后接下来，你做了什么？”
“……看书，”音调终于彻底地变得平稳，张静娴不需要秦砚再继续诱导，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是从图书馆借来的，之前看了一半……因为要在外面待上一整天，就带上了。”
“恐怖？”大概是觉得维持这个姿势太过费力，秦砚也不去理会地面上蔓延开来的血污，直接就那样坐了下去，
“对，真的很好看——就是出版时间太早了，现在根本都买不到。”这么说着，张静娴却连一个字都没有提到那本书的内容。
“然后……车胎就爆了，”刚刚驶入隧道的巴士轧上了不知道是哪来的钢钉，被迫停了下来，“但是车没翻。”像是在强调什么一样，她着重点出了这一点。
所以倒霉地受伤了的，就只有被恶作剧的人抢走了数，站起来打算去拿回来的她一个人。
座椅上凸出的金属边缘没有任何留情地划过她的整个小腿，一瞬间涌出的鲜血将她的裤管都整个浸透。
匆忙地给她做了没有任何作用的包扎的老师，跟着司机一起下了车，打算回头走出没有信号的隧道，再打电话求救，却被陡然发生的坍塌给埋在了底下，站在车边的司机也被落下的石块砸死，只剩下一车托了结实的车厢的福的学生，陷入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惊惶当中。
“我们在车上等了两天……都没有人过来。”张静娴说话的方式，像是一个十六七岁的高中生。
于是其他人商量着，从隧道的另一头走出去。而在这两天里面，被划伤的小腿开始发炎恶化，根本无法独自行走的她，则被抛在了原地。
“你只需要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勇敢，也用不着什么吃的，”恍惚间，秦砚仿佛看到了之前那个和他冷静地汇报状况的女生，以同样的表情这么说着，拿走了某个人手里所剩不多的食物和水，“我们会让人回来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