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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一瞬间的选择是一件玄妙的东西。三个月过去了, 其实直到今天, 温青的心里也没有一个清晰的理由,当初她为什么会做出离开的选择。孙芸芸的离去让她既痛又悔, 亲手为她入殓的那一幕幕的画面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里,令她夜夜难眠。

孙芸芸的灵堂很零落, 在北京的这些年,她和她一样并没有结交多少朋友, 而她的丈夫自知做错了事,从头到尾只敢小心翼翼地跪在那里。温青记得那一天她很累很累,不仅是因为好多个夜晚没睡, 还因为她终于不得不承认, 孙芸芸是真的离去了。她急迫地想找一个地方静一静, 来独自消化那痛彻心扉的情绪,于是习惯性的走到了办公楼后的那块空地。空地上的那棵树上架着一架抽签, 秋千上绑着好多的彩带, 彩带随风飘舞, 像是在同她招手——那是孙芸芸陪着她一起扎的。

温青急退几步, 离开了那里。在整个东平殡仪馆内,所有的角落都有孙芸芸的影子, 而她是那个不称职的学生,不称职的朋友。她一路向着馆外奔驰, 来到了停车场,那一天的北京刮起了狂风,天好像从来没有这样阴过, 她用一块黑色的披肩裹住自己,低头钻进了戚凡的车。

人的情绪,有时候没有任何的道理可言。当温青看到那两枚戒指的时候,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心中的痛和悔,在一瞬间就冲上了顶峰。就在不久之前,她还为自己如今的生活沾沾自喜。她有戚凡,有生活幸福的朋友们,有热爱的工作,在他们共同的努力下,她的职业开始慢慢的为大众所接受,一切都是那么好。

而倒塌来得那么快,她猝不及防,就像在一条飞奔的跑道上,从天而降了一块板砖,将她拍得头破血流。她太感性而失去了判断,她甚至没有对这戒指背后的缘由进行任何的猜测或者评价,她的脑袋里反反复复的,只有一个结论:她错了,不管是一个错误还是十个错误,错了,就是错了。

错了,就要离开,就要认错。

戚凡等了很久温青都没有推开那扇门,这就是男人和女人在思维上的差异。戚凡从问题出发,解释了误会,就认为解决了矛盾;可温青从感受出发,时至今日她都不能准确的将这份感受定位到某一个问题上,所以她推不开那扇门。

她说:“你走吧。”

“为什么?”戚凡问。

“戚凡,我们分手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两人虽然相对,却隔着一扇木门,一个看不到另一个眼神中的惊惧,一个看不到另一个脸颊垂下来的泪滴。

“为什么?”戚凡问。

温青无法解释,她无法解释是因为她无法介怀。令她无法介怀的是一个生活的整体,而戚凡是这整体的一部分,还是重要的一部分。

上一次遇到这种困难的时候,温青从家里跑去了北京,第二次,她又离开北京来到了这里。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处事方法从来没有变过,一刀切,她只跟着她自己的心。别人说她幼稚,在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个评价一点也算委屈她。

戚凡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那大起大落的心情让他有些无法招架。

不过,在花了一点时间冷静之后,他的心情还不算太糟。温青躲着他,不肯见他,这种行为本身就表示她非常非常的在乎他。

戚凡人生第一次发现他居然是一个这么乐观的人——哪怕楼塌了都没有关系,只要地基在,统统可以重新盖。

想通了这一点,他拉起身边忧心忡忡的小草,从小木屋的门口退了出去。

他让小草带着他在附近走了走,这座山上果然开满了数不清的野花,野花们在连日雨水的滋润下越发显的清丽可人,散发着勃勃的生机和灵动,就像小草一样。

他们还遇见了一个陈家村的村民,这位村民说,温青是半个月前出现在陈家村的,她第一次到村里就挨家挨户地问,山脚下那个小木屋是谁家的,她要租下来。村民们看她的衣着打扮,认为它是传说中会到山间野地寻找灵感的艺术家,时不时还会到她那里坐坐,送上两个鸡蛋。

对此小草很不平:“难道只有我以为姐姐是花仙子吗?”

好像把找温青的事忘了似的,戚凡带着小草一边观光、一边探寻。就在那闲庭信步般的游荡中,他也将这些日子里温青所涉足的土地都踏了个遍。然后,大巴车回程的时间要到了,戚凡就把小草送上了车,他自己留下来。

小草没问他打算怎么办,只向他确认一件事:“小凡哥哥,你还会回李家沟吗?你还会去看我吗?”

“会。”戚凡答得很笃定。

一天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太阳很快就下山了,戚凡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小木屋里亮起了暖黄的灯光,他再度来到了那扇门口。

“青青,下雨了。”他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没打开,窗户被推开了一条缝,随即又关上了。

“你骗人!”温青在小木屋里说。

“我没骗你,现在还没下,一会儿就下了,你看到那片乌云了吗?它比我的脸皮还厚,不出半个小时就会有一场暴雨。小草走了,大巴车也收班了,我哪儿也去不了。”

温青在木屋里揪着自己的手指,听见他大言不惭地形容自己的脸皮厚,明明一个贵公子,无师自通的学来了一副无赖作派,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

在刚刚提分手的那一瞬间,她心里想的还是挺清楚的。她改变不了她的父母,也改变不了其它的任何人,连一对戒指都会给她产生那样的压力,只要她和戚凡在一起,想或不想,始终会有这样或那样的事把他们向着她不愿意的路上逼。扪心自问,她想和戚凡一起走很久,但她无法接受这个“很久”是由外力的束缚或者逼迫下完成的。她幼稚也好,不成熟也好,后果都是她自己担,她不过是想追求一个自由顺心罢了。

这种自由顺心,如果戚凡不出现在她的面前,是很成立的,但是他来了。

还故意无视了她的绝情和冷漠。

还勾引她。

“青青,你就当我是山上走丢的小猫小狗,收留收留我?我把钱都用来包车了,我现在除了没有地方睡觉,还没有钱吃饭,我饿。”

温青左手揪右手,右手揪左手,犹豫了好一会儿。一阵狂风呼啸,果然是又要下雨了,她挪到门口说:“那你同意分手了?”

戚凡竖着耳朵,听见她的手已经抓住了门栓,心里别提多舒爽了:“不同意!”

温青立即把手收了回去:“不同意就不能吃我做的饭!”

戚凡不反抗,因为天要下雨,人要心软,都是历史的进程。没过几分钟,暴雨倾盆而下,木屋外只有窄窄的屋檐,转眼之间戚凡就被浇了个湿透。

这次不等他请求,温青一咬牙、一跺脚、一开门、一伸手,怒气冲冲的把人拽了进去。

虽然被雨水浇透,戚凡的心里更加舒服了。三个月不见的温青就在他的眼前,还是令他魂牵梦绕的那张脸,就是眼睛瞪得红红的,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哼!你傻吗?下那么大的雨不快点进来!衣服都淋湿了,你快脱下来,我给你找毛巾去。”

戚凡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衣,此刻**的贴在身上,他低头看了一眼,看见自己清晰的胸肌线条。温青似乎连看都没正眼看他,就自顾自的找毛巾去了,他的眉毛不自觉的拧了起来。他不明白是哪里错了,在他的连环计中,叫做“美男计”的那一条显然没有生效。

在戚凡的认知里,不脱比脱似乎更具有诱惑力,但温青都叫他脱了,他也不怵。于是,在温青回来之前,他三下五除二的解开了衬衣的全部扣子,大大方方的将衬衣脱了下来。

温青拿了毛巾回来,看了他一眼,却不满意:“裤子也湿了。”

那样纯情的眼神,就像在说“盐加多了”,或者“再加块糖”一样。戚凡双颊一热,暗自泄了点气,原来他是这样的一个流氓。

在温青的指挥下,他把裤子也脱了,然后温青把手里的毛巾折成了条状,双手推开,开始一言不发的给他擦身体。

这是他们三个月后的重逢,他们处于一种不清不楚的关系中,在这个一天前他根本没听说过的山中木屋里,他脱得只剩一条裤衩,她围着他转来转去替他擦干身上的雨水,他们居然就这样静默着毫无交流。

这情形实在是太奇怪了。

温青转到戚凡的眼前,抬起了他的一只胳膊,从肩膀往下一路擦去,擦到手指后,把毛巾夹在臂弯里,用她柔软的指腹在的胳膊上拍打了起来。

他偷偷观察她,发现她的眼睛里只写了两个字——认真。

当温青用同样的手法对待他的另一只胳膊时,戚凡终于忍不住了,他问:“难道……还附送按摩吗?”

“噢!”温青被打断,如梦初醒。

她把手收了回去,小声说了几个字。戚凡听见了,她说:“习惯了。”

没等戚凡问,温青先抬起头:“你身上的水已经擦干了,你的背包里有换洗的衣服吧,你可以到里面的房间去换。我去做点东西来吃,不过事先告诉你,下了一星期雨,我采购的食物已经吃得不剩什么了,只能让你吃饱。”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戚凡屁颠屁颠的去换衣服了。

进到温青的房间,戚凡没有急着换衣服,而是四下观察了起来。据村民所说,她来这里不过半个月,却将这个小屋收拾得很是温馨。窗帘是彩虹色的,桌上的花瓶里插着新鲜的小花,一本书读了一半,树叶做的书签夹在中间……

热爱生活的人总是那么会生活,他想到他那个冷冰冰的公寓,除了一尘不染,好像再也没有别的优点了,还不如这个临时租下的小木屋有趣。

他慢腾腾的左看右看,又在自己携带不多的衣服里简单挑选了一下,这才换好衣服走了出去。他出去的时候,温青已经把一碗面端上了桌。

“食材有限。”温青说。

戚凡已经连续吃了几顿面,前几顿都是在小草家吃的,小草做的面清汤白水,他其实万分的吃不惯,但因着那份心意,他每每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温青做的面是另一个世界的面,碗里花红柳绿的码满了配菜,不光好看,还香味扑鼻,他像一个沙漠里的人见到了水,张着饥渴的眼睛,二话不说就把碗里的东西消灭一空。

然后,咯,打了个饱嗝。

温青禁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她哪里见过戚凡这么狼狈的时候?从他们认识起,他总是那样的淡定、洁净,时时刻刻散发着冷静的气息,只要和他做朋友的人,都会不自觉的把自己的烦恼事分享给他听,因为他是一个看起来就会有办法的人,因为他的气场里写着强大。

他不仅打了个饱嗝,还犹豫着把碗往前推了推:“那个……还有吗?”

温青又笑了:“晚上吃多了压食,明天早上再给你做。”

他马上点头:“好,明天早上多做点。”

突然间,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变得紧张了起来。因为温青意识到,他们刚刚用了“明天早上”这个时间点,而戚凡意识到温青意识到了这一点——到目前为止,他还是有被推出去的风险。

“那个……”温青开口。

“外面雨很大!真的很大!”戚凡抢道。

外面大雨倾盆,温青不能假装没听到。她想了一会儿,问道:“你有睡袋吗?”

“没有。”

“可是我也没有多的。”

“我刚才观察了,你的床很大。”

温青倏的抬起头,她没有想到三个月不见,戚凡居然变成了这样……

“大也和你没关系!”

戚凡特别热心的想睡上那张床,后来他成功了。

他的成功不靠他自己,而是要感谢风,感谢雨。温青提出了好几个去陈家村村民那借宿的方案,都被那突然拔山走石般的狂风骤雨给驳了回来。

铺得香香软软的小床上,一人坐了一边,两人都用枕头垫在腰后,像模像样的坐着看书。

一页书,戚凡看了八遍,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听到温青翻页的声音,他终于忍不住了。

他问:“青青,你真在看书?”

“嗯。”

“那你看的这本书讲什么?”

“讲故事。”

“讲的什么故事?你给我讲讲?”

温青怔了几秒,默默的把书合上了。合上之后,她才发现她拿的那本书是《花圃完全操作指南》,连忙心虚的把书翻了个面,让封面朝下。

戚凡侧过身来,温柔的盯着她的眼睛,她向来喜欢他那狭长的眉眼,此刻它们依然令她沉溺。

可是接下来,戚凡问她:“青青,那件事情我已经解释了,如果还有别的原因,你告诉我好吗?”

温青想了又想,她想回答“没有”,却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有。到底是有没有?就算有,她也没办法告诉她。她咬着下嘴唇,是她平时遇到难题时的样子,戚凡只好叹了口气,将话题转了一个方向,问她:“你为什么没去李家沟?”

这个问题就好答多了。

就像戚凡推测的那样,她来这里是要去找董志。她在外面游荡了三个月,这一面她迟早是要见,听说董志的境遇和行踪之后,她就来了。可是,那天她坐着大巴车去李家沟的时候,大巴车在陈家沟停下来,师傅下车抽烟,她以为这里就是李家沟,于是沿着那条细细的小路上了山。

简而言之,她走错了,但是她看到了漫山遍野的野花。

“小时候,别的小朋友都可以出去玩,我爸却只把我锁在家里。我的房间里除了作业什么都没有,书桌上有个小窗户,我就爬上去趴在窗户上,那个角度其实也看不到什么,只能看见邻居家的一个窗台,他们家的窗台上搁了一盆花,我就天天看着那盆花。”

回忆漫上去,温青的声音又软、又轻,听得戚凡一阵心疼。

“我不能出去玩,所以没有朋友。我爸是个老师,除了学校里布置的作业以外,他还会给我另外布置作业,没做完,做慢了,都要挨打。我小时候特别硬气,他打我的时候我还敢还手,但是我哪打得过他呢,每次只是被打得更惨。屁股开花了,坐在椅子上太疼,我就从早到晚的趴在窗台上,邻居家的那盆花,是我最好的朋友。”

“所以,当我看到这里有这么多的花,我一下子感觉到了一种安心。我还发现了这个小木屋,我想,我再去找董志又能挽回什么呢?不如在这里住下来,这里有我好多好多的朋友,我就住下了,住在这里想事情。”

“想什么事情?”戚凡问。

“不知道”,迷茫的神情又回到了温青的脸上,“要是想通是什么事情了,可能我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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