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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六月天，空气热得让人虚脱，不大的房子分隔成两间，里间的门虚掩着，不时传出几句对话，外间则挤满了身穿正装手拿公文包的年轻男男女女们。
傅云酒从里间出来揉了揉有些僵硬的手腕，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接近下午三点，这意味着他已经在这里排了两小时的队，面试了五分钟，最终还是没有拿到应聘的职位。
僧多粥少啊，傅云酒看了看周围的一群人，暗中叹气。每年毕业季，都是应届生们着急找工作的时候，很快他们就会发现，比起能有一份收入的工作，大学四年所学的专业根本不算什么，就像傅云酒，一位并不优秀的应届法学硕士，正打扮地人模狗样一本正经应聘销售经理。
反正都是耍嘴皮子的活，傅云酒给自己辩解，比起左手边那位不知四年前为什么想不开学了化工的小姑娘，和右前方计算机专业的大兄弟，他这个学法的来应聘销售经理也不算太过分。
可惜还是没通过，哪怕他做了再万全的准备，录不录用也不过是面试官一时的心情，一个月来的接连碰壁让傅云酒早就习惯了类似情形，他抿了抿嘴唇，离开面试的地方。火辣辣的太阳直接照在身上，室外的温度比室内又拔高了几度，傅云酒走到自动贩售机前，犹豫三秒只取了一瓶冰水，接通突然响起的电话。
“喂，尾巴，终于睡醒了？”
“傅云酒我有你想的那么颓废吗，我都醒了一小时了好吗！”电话那头的男生嚷嚷说道。
“啧，不愧是象牙塔里的生活。”傅云酒找了个阴凉地方单手拧开水瓶喝了口，感叹道，下午一点起床的日子除了大学还有什么时候有。
“说什么风凉话，大热天你肯定也在空调房里吃冰棍——打不打游戏啊？”男生闻言笑了，他是傅云酒大学四年的舍友，真名魏霸，大约父母取名时想让他霸气些，却没想到谐音有了个外号叫尾巴。
“你滚，还吃冰棍，我连瓶水都快买不起了好吗，”傅云酒笑骂道，“刚才面试销售又失败了，下个月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傅云酒和魏霸同学四年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裤子，可惜人生境遇一朝大变，一个保研一个上社会翻滚，就算傅云酒这样似乎游戏人间的贫嘴也难免感慨一声世事难料。
“不是吧，么得酒你现在在哪，要不要我去接你？”魏霸一听好兄弟有难，顿时不开玩笑了，只是一时没注意又叫出了叫惯了的傅云酒的外号。
想当年傅云酒可是法学院里有名的“名嘴”，他的嘴虽贫，却也妙，三下五除二引经据典一通化用，损人于无形，经常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占了便宜。魏霸当初因为老实被傅云酒一顿“欺负”，憋了老半天才给他回起了个外号——么得酒。傅云酒，前两个字谐音成浮云酒，浮云等于没有，可不就是么得酒吗。
这个带了方言口音的外号读起来自带几分萌，深受傅云酒的迷妹们喜欢，无论傅云酒本人怎么想办法反对还是叫开了，让魏霸成功掰回一局，一叫就是四年，直到最近傅云酒出了事，魏霸怕兄弟心情不好火上浇油才小心翼翼地注意没再叫过。
“得了吧，就你那刚拿到驾照的车技，我真怕一个年轻优秀的青年才俊就此消失在世界上。”傅云酒半真半假地笑讲着段子，婉拒了魏霸的提议。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初入大学校园眼比天高的少年，自然不会因为一个外号生气，不过该讲的烂话还是不能少，免得兄弟担心。
“我说阿酒……你要不去和张律师认个错吧，学了四年的专业司考也通过了，总不是真的就这么放弃了。”魏霸认识傅云酒四年，对他还是有些了解，并没有被傅云酒逗怒，沉默几秒后犹豫讲出了这些日子的心底话。
“认错？认什么错？”傅云酒一笑。
“阿酒！你——”
“如果认错就能让我成为一个合格的律师，尾巴，我去认，我真的去认。”傅云酒小幅度深吸了口气，飞快眨了几下眼皮，控制住突然翻滚的情绪说道，“但是可能吗？没有几十年的环境塑造，怎么可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情脾气？”
“我的问题出在我自己身上。我骄傲自大，意气用事，枉学律法，”傅云酒仰头快速喝了几口冰水，把几个月前那个人对他的评价带着自虐的意味一口气全说出来，“要是放我这样的流氓去从事法律工作，不知道要祸害出多少冤情。”
“阿酒你别胡说……”魏霸被傅云酒吓了一跳，他坐在电话那头，皱起方正的粗眉，想安慰傅云酒几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还是平静下来的傅云酒先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