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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她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说:“你既然还不想睡,那我就陪你一会吧。”

她笑了:“你对我真好,不过你最好去早点睡吧,不要相信自己能控制得了自己的身体。”

我是个容易感动的人,这一刻突然就觉得这个小怪物像是我熟悉的朋友,我点点头。

她又轻声说道:“我相即是非相。何以故,离一切诸相。”

我问她:“这也是经文吧?什么意思?”

她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然后说:“这是《金刚经》,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一切,即便我都不是真正的我,昨天的我已经老去,明天的我还不知道什么样,眼下的我仅仅是一具空壳,所以啊,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相。”

她说的这些话对她无疑是最有道理的,还有什么比否定更能安慰她呢?

我用力点点头,低头借着走廊的灯光看系在床尾的名牌,很奇怪上面却没有名字,难道护士疏忽了?

有人起夜,踢踢踏踏地走过门前上厕所去了。

我和她距离很近,没有闻到预料中那种病人长期卧床的浓重体味,我闻到一种淡淡的类似麝香的味道,也许是什么药的气味,更可能是她的内分泌严重失调后散发的味道。

我尝试揣摩她的人生,在肉体极度虚弱下,精神世界会是个什么样子。如果换了是我会期望精神强大到一定程度能够产生摆脱肉体的力量,然后像个幽魂脱离而去,不必再感受来自肉体的煎熬。

风雨更加肆虐,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闪电一个接一个,像是上帝的闪光灯。我坐在床边发呆,然后又看着那个起夜的人像个游魂在门口迷迷糊糊地晃过,踢踏脚步声渐渐远去隐没。

我打破沉默:“我明天炖点鱼汤带给你喝好不好?”

她摇摇头。

她不停地打量我,眼睛就像是摄像机似的在找寻、记录什么,让我有一种抓取感,但是并没有感觉被冒犯。

她突然伸手开始解胸口的纽扣,我有点尴尬,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也不知该不该背过身去。她很虚弱,手指甚至有点发颤,好不容易才解开了两个纽扣,然后伸手进去拿出一个东西,对我说:“帮我解下来。”

这是一条项链,链子其实挺长,没必要解开,我直接从她头上取了下来。她的脖子很细身体也很瘦小,按道理链子不需要这么长,项链坠子几乎垂到她的心口。

项链还是有点分量的,链条是用什么金属缠成的,点缀了几块很小的碎玉,坠子是一块红色的玛瑙,有鸡心那么大。难以理解她这么虚弱为什么要挂这么重一条项链,我觉得这玩意能把她心跳都压停了。

我不由笑了起来:“这是你的护身符吗?真够分量的。”

厦门是全国最大的玛瑙加工基地,岛外的东孚工业区有很多台湾人开的大型玛瑙加工厂。这东西外国人看来就是漂亮石头,但中国人独有的玉石文化赋予这些石头不凡的意义,于是被大量进口到中国。特别是近年非洲的马达加斯加发现了大型的玛瑙矿,出产的矿品基本被中国包了。不仅仅非洲的矿,还有南美的,几乎全世界80%的矿被集中到厦门,然后加工成各种工艺品、饰物。

红玛瑙是佛教五宝之一,很多信佛的人喜欢佩戴红玛瑙饰物。俗话说物以稀为贵,以前清朝官员帽子上的顶戴都规定用红玛瑙。但现在全世界的玛瑙都往中国运,量多了价值自然一落万丈,但是纯正红玛瑙还是很值钱的。虽然这条项链的玛瑙坠挺红的,但我知道现在市面上红玛瑙基本都是化学法染色的,真正的天然红玛瑙没那么漂亮,遍体通红到这个程度的基本不是天然,我估计这条链子也就值一两百元。

她笑着对我说:“这条链子不值钱,但对我有很重要的意义,你对我真好我送给你吧。”

我拿着项链不知道说什么好,直接拒绝怕伤人,收下明显不合适。而且她肯定是有家人的,如果她今晚有个三长两短我拿着她的东西算怎么回事?我当然不相信她是做什么局要坑我,我进了她的病房,坐在她床边,手上已经拿着她的项链,要坑我有更直接的方法。她看出了我的疑虑,大眼睛里光彩忽明忽暗,然后小声说:“你如果不想要就替我保管好吗?”

这话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就答应帮她保管两天。她很高兴:“你现在就戴起来吧,不要摘下来,也不要让别人知道,可以吗?”

我痛快地答应了,看着我贴身戴好,她像个孩子心满意足地点头。离开时走到门口才想起还不知道她的名字,黑暗中仿佛能察觉到她的微笑:“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明晚告诉你。”

“你知道我的名字?”

女孩笑而不语。

我妈曾经说过,她很喜欢陆游的这首诗,那是她和父亲恋爱时学会的,于是我出生后就把我的名字叫做楼兰雨。楼兰是个古国名称,遗址在新疆,所以楼兰在当地经常被用来冠名,大街上时不时能看到楼兰烤肉,楼兰干果什么的,离开新疆前我从来就没喜欢过这个名字。

回到长凳上我下载了一本《金刚经》,发现除了那句解释过的经文,其他的一句也看不懂,简直天书一样。我也查询了那句“婆珊婆演底”,果然是夜之神的名字,不过和《金刚经》无关,而是出自于《华严经》,要呼唤七遍才有效,能不梦魔。

天快蒙蒙亮时,我轻手轻脚走到她的门前探视,里面毫无声息,静静的冷冷的,不知道她是否睡着了,希望不是已经死去。

后来我回房迷迷糊糊地睡了,早饭都没起来吃。九点多医生来查房我也没起来。睡得很累,感觉一伙医生走到我身边,有人问:“这个患者病历呢?”有个女声回答:“他不是病人,他是家属。”有人笑说:“脸色比病人还难看。”

我睡到快中午才起来,早饭午饭一起吃。吃饭的时候发觉爸爸时不时看看我,我以为他不舒服,他摆了摆手。

饭后妈妈收拾了碗筷回家了,爸爸让我和他到楼下走走。午饭时间楼后小花园里基本没人,我们走到一空旷处时,父亲指着我的脖子说:“我记得这条项链当年你送人了,怎么拿回来了?”

我下意识摸了摸胸口的项链,惊讶地看着他:“我送人?你怎么知道我戴着项链?”,父亲看着我,眉头皱了起来:“上午你睡觉时我看到了,你不是送人了吗?”

“这项链是我帮别人保管的,不是我的,我什么时候有过这种项链?”

父亲看着我,足足半分钟,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然后他迫近我问:“老实说你这几天见了谁!?”

正午的太阳罩着我们,我们父子的阴影在地上汇聚成怪异的一坨。看着他严厉的眼神,我焦躁起来。

从小到大父亲直接教导我的时候远没有母亲多,但是他控制欲却更强,我接触什么样的朋友他都要审查过问,尤其是和女同学接触,他无一例外把她们贬得一塌糊涂。有几次我实在是很想嘲讽他,我也没见他搞的那些娘们个个是高端货。我甚至记得高中时偶尔和一个女同学在路边说几句话被他撞见,当时他也是这么迫近我说:“你不觉得和那么难看的女孩拉拉扯扯很丢人吗?”

父亲见我没有回答,不耐烦地催了一句:“说啊!”

“我答应过别人保密的,你打听这种事情不觉得无聊吗?没事就好好养你的病,你说你操心这个有多大意思。”父亲的态度让我不悦,我决定遵守自己的诺言,虽然那个小怪物敝帚自珍,但是我既然答应了人家不对任何人提起就不能轻易毁约。

父亲吃惊地看着我,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沉声喝问:“什么事情对我保密?你什么时候见了姜荷?”

这回轮到我吃惊地看着父亲,怎么就扯上姜荷了呢,这么多年来父亲一直避免提及姜家人,为什么看到项链让他想到了姜荷?我脑海里浮现那个小怪物,无论哪方面都和姜荷没有丝毫共通之处。

“爸,这项链是昨晚一个女孩让我保管的,你怎么扯到小荷身上去了?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昨晚哪个女孩子?你在说什么?”父亲抓我的力道加重,我有些疼痛。

我拉开爸爸的手:“就是住在楼道末尾厕所边上那间单人病房的那个女孩!”

父亲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说:“你是说昨晚一个住院的女孩在那个小病房里交给你这条项链让你保管?”

我点点头,对于自己总是在淫威下妥协有些泄气。

我父亲又看了我一会默默地走开,找了一个凳子坐下来,然后示意我也坐过去。还没等我走到地方,他又挥手说:“你现在马上上楼问问护士站,昨晚那间住的什么人。”

我单独上了楼,找了一个熟悉的护士,她的话让我浑身冷气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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